这事对于陈小富而言来的颇有些突然。 曾经在内务司里,老鬼说他的根基太浅……其实他压根就没有根基。 老鬼给他的建议是在文昌学宫或者结庐书院弄一个客座教授,这样他的名下有了弟子,将来朝中有了合适的位置便可将他的弟子安插进去—— 陈小富当时对这件事并不在意,因为他之志并非在这大周的官场。 可这些日子在看完了老鬼给他的那本名册之后。 在通过叶青衣的青衣楼调查了那名册里的许多官员的财产之后。 他知道老鬼的这本名册里的每一个名字都是不干净的! 可这名册里的人实在太多。 倘若真的将里面所记载的人全给抓起来……这大周朝那立马就完犊子了。 这还仅仅是帝京的官员。 上行下效,可想而知地方的官员清白的恐怕也不会有几个。 陈小富没有再动手抓人。 抓不完,根本抓不完! 在他看来,大周朝的这锅粥里几乎全是老鼠屎,可偏偏又不能将这一锅肮脏的,臭气熏天的粥给全倒掉。 就这样放弃么? 陈小富实实在在生出了退意。 诚如他对李凤梧说过的那句话一样:‘这天下我以为漂漂亮亮,却不料它却破破烂烂。’ 李凤梧问:‘那怎么办?’ 陈小富答:‘就让它更烂一些吧,缝缝补补终究不是个事,不如重头再来!’ 这句话并不是他现在想要推翻这个破烂的朝廷,他是想要远离,想要置身事外,想要猥琐的去发展。 可后来老鬼的一席话就打消了他的这个念头: “破烂玩意儿也是一大块的腐肉。” “小仙的家乡在蜀州西边,那里群山环绕,群山中有一种名为秃鹫的鸟……它们以腐肉为食,长得极为强壮,能如雄鹰一样翱翔于天地之间。” “所以腐肉也是有用的。” “你若弃之,必有人取而食之……比如潘不负。” “潘不负占据大周朝廷,代表的便是圣意、正义。若他以国家之命讨伐你……你又能躲到哪里去?” “何必去躲避呢?” “你已有了大好的开局……既然认为这天下破破烂烂……那莫如刮骨疗伤……痛的又不是你自己。” “多用一点心,自愈得许会更快一些。” 这话颇有道理。 总结起来老鬼的话就一个意思—— 迎难而上! 怕啥? 不就是干么? 你还年轻,这时候不干等何时再干? 隐藏在这些话中的意思其实和冷道人一个样! 只不过老鬼比冷道士讲得更委婉一些,也不似冷道士那么急。 老鬼说:“你现在最好就是站在这庙堂之上袖手旁观,偶尔出一剑。” “这腐肉你看着就好……你就算是想吃也吃不下去。” 这便是底蕴的重要。 终究是个私生子,开阳神将府无法给他提供帮助,老鬼被女皇的眼睛死死的盯着,他就算是说话也得小心翼翼。 没有底蕴就需要积累。 这年头讲求的是背景,是出生,是门第。 陈小富自己的背景并不深,但他正在建立,踩着朝中的那些贪官们,踩在左相的肩膀上,有陛下的信任有老鬼的帮扶,在这短短个把月的时间里,他已然在帝京竖立起了他的威望。 这便是一面旗帜。 正是因为这面旗帜才有了这花溪小院外面的门庭若市。 这是个好的开局,这意味着朝中官员已经在改弦易辙,正在向他陈小富靠拢。 倘若他再有了结庐书院监院这一身份—— 监院的地位仅次于院正! 高于教授,与教授的分工也不一样! 教授是教导学子,有具体的行课,是需要投入极多精力的。 但监院不一样。 它相当于书院的行政,主要负责的是书院的日常工作,并没有行课的安排,自由度极大。 在醉花阴左丘雄所托是请秦书远聘陈小富为客座教授,他也没有料到秦书远竟然许了陈小富一个监院。 这当然更好了。 有了监院的名头,陈小富甚至可以自行挑选更多的有才华的学子成为他的门生。 当秦书远提出这一恳求的时候,文昌学宫的邰正弘邰老院正顿时就吃了一惊—— 以今日所见陈小富之才华与谈吐,他担任监院之职绰绰有余。 陈小富的年岁比学院里许多学子都还要小! 可架不住人家现在是四品大员啊! 更架不住人家之才华甚至能超越大儒啊! 以他之名,足以震慑学院里不服气的刺头儿,也足以让绝大多数的学子拜在他的门下。 这秦书远狡猾啊! 倘若陈小富答应,可以预见,接下来陈小富在朝中的地位会更加稳固也更高! 那么结庐书院的学子进入庙堂的机会就会更大! 文昌学宫一直是压着结庐书院一头的! 秦书远这一手……简直就是给了文昌学宫腰子上一刀啊! 不行! 邰正弘果断再次起身,他竟然又冲着陈小富躬身一礼: “小陈大人,老夫亦恳请小陈大人出任文昌学宫监院!” 他这一家伙令秦书远大吃一惊! 秦书远立刻站直了身子瞪了邰正弘一眼:“老匹夫,你还要不要脸?” 邰正弘也站直了身子,反瞪了秦书远一眼:“秦老不死的,老子就不要脸你想怎么的?” 秦书远大急:“你文昌学宫又不是没有监院,你、你这老匹夫实在龌龊,老子问你,若小陈大人答应,你叫邱授邱监院怎么办?” 邰正弘根本就没有迟疑,“邱授对小陈大人早已佩服之极!他给小陈大人当副手也会愿意!” 秦书院只手叉腰,一手指向了邰正弘的鼻子:“你你你……你文昌学宫就算是教授的任命也需要通过国子监!” “你一个院正也无法罢免监院也没那权力任命新的监院!” “老子结庐书院不一样!” “结庐书院老子一个人说了就算!” 邰正弘不甘示弱,他也指着秦书远的鼻子怒吼道:“国子监监正康柄辉康老儿他敢不同意?” “他若是不同意……老子就辞了这院正,反正小陈大人必须是文昌学宫的监院!” 这好好的,突然之间两个老头就因为争夺陈小富吵了起来。 李向川看了看左丘雄,左丘雄初时并无所动,直到这时候,他才忽的也站了起来。 他站在了秦书远与邰正弘的中间。 一前一后拱了拱手:“听我说一句……这把年纪了,怎么就急了眼了呢?” “监院并没有什么具体的事务,即安他,两边都可以挂个名嘛!” “结庐书院这几年并没有监院不也是好好的?” “文昌学宫依旧有邱老儿主持日常事务,这也不影响即安也在文昌学宫挂个监院的名头。” 他这么一说,邰正弘和秦书远二人又狠狠的瞪了一眼,便各自坐下,这件事……这是最好的处理方式了。 陈小富有些奇怪。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左丘雄,可左丘雄一直称呼他即安,显得很是亲切。 这时候左丘雄出的这个主意对他是最有利的…… 这位京兆府尹为何如此为他着想呢? 左丘雄笑意满面的看向了陈小富: “即安,往后朝中若无大事,我倒是建议你多去这两处书院走走。” “若有兴趣,给学子们上上课那是最好的。” “明年三月,文峰阁选文,你的文章入了文峰阁的第七层你就算是大周最年轻的大儒了。” “希望你的弟子满天下。” “希望你的弟子们都如你一样心系天下的……羊!”